笔者在州市档案馆阅读材料过程中，发现龙榆生保外就医的五则材料。关于龙榆生的这组材料全部在“吴县地方法院”案卷中发现。查阅张晖编著的《龙榆生先生年谱》可知，龙榆生因担任汪伪政府立法委员等职务，是作为文化汉奸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二年，褫夺公权十年，被关押在南京老虎桥监狱看守所，后又于年3月8日移至苏州狮子口监狱看守所。关押期间龙榆生身体状况不佳，已故张晖先生的年谱有不少这方面的记载，但缺乏相关直接材料的说明。
龙榆生患有严重的胃溃疡疾病，因此狱中的龙榆生积极谋求保外就医。在江苏苏州监狱呈江苏高等法院的三份文件中附有龙榆生的自述。文件所署时间分别是年5月26日、年7月7日、年9月3日。第一份文件原文如下：
钧院本年五月十四日监字第三五八五号指令本监呈一件：为据保外医治病犯龙沐勋呈请续准展期保外医治附送证明转祈核示由开：呈件均悉。查该受刑人龙沐勋前据该监一再转请保外医治已经三个月，应可还监执行。续据前情，仰该典狱长即使着保将受刑人交案，察看实际病情，报候核夺。件暂存此令。等因奉经通知该保商着将病犯龙沐勋交案。察看实际病情去后，兹复据该受刑人龙沐勋呈称
“为胃溃疡转剧，恳请准予展期还监，以资治疗而保生命事。窃声请人以患胃溃疡甚剧，蒙准保外医治，当于二月五日出狱返京。医院住院检查断为剧烈性溃疡，必须割治。惟以体质衰弱，骤施手术，难保不发生生命危险。因主先用内科治疗以增强体力。该院内科医药不能生效，医院。旋于三月中旬因友人介绍由家属扶持赴沪，就爱克斯光诊疗专家沈成武博士再度检查，发现穿透溃疡，肺部亦有结核现象。始恍然于年来集中于左侧一点作痛之根由。同医院胃肠专家林兆耆医师，亦主先作内科治疗，谓必待两月后再度检查方可决定能否施行手术，并戒以绝对避免精神刺激，及一切劳动，禁食米饭菜蔬肉类，每日全进流质。声请人家本寒素，频年遭难尤感窘乏，不克久留沪上。当于三月底返京。讵意往返火车震动内部，溃疡益转剧烈，终日疼痛坐卧不安，延及左足左肩，并感麻木，溃疡出血，左脑亦常发晕，医院诊治，迄又月余之久，仍未减轻。
本医院试行割治。检查结果仍以体质关系，不敢贸然开割。医院承锡玉医师诊治，经数度检查，亦认为病情严重且溃疡在左，开刀绝无把握，嘱即住院用注射治法而该院有人满之患（医院医院亦皆人满）且财力亦难应付。当商之该院医师，每日派护士到家注射（医院甚近）俟有适宜病榻即行住院治疗。适奉钧长致月十桂铺保通知：‘送监察看实际病情，以凭转报’等因，声请人卧病在床，又恐再受车行颠簸，创口溃决，不可收拾，转违钧长及监督长官曲垂矜悯之初意使声请人勉延残喘，萦心著作，续图报国之微光，终且衔恨以死，此则声请人所引以为至痛者也。用敢详陈状，医院内科主任承锡玉医师证明文件，及爱克斯光摄影，仰祈鉴核，转呈监督长官，准予长期保外医治（医云：至少须再疗养三四个月，方能决定病情有无变化。）不胜迫切感祷之至。”
等情，医院证明书一件，爱克斯光胃溃疡照片一张，据此，理合备文检同原证明书及爱克斯光照片各一纸，据情转呈，仰祈核示祇遵。谨呈江苏高等法院院长郑
医院证明书一纸。爱克斯光照片各一张。
第二份原件如下：
案据本监保外就医治病犯人龙沐勋呈称：“为剧疾缠绵恳祈矜悯准予继续保外医治以延残喘事。窃声请人一介寒儒，尽瘁教育二十余载，中经寇乱忍死以培植陷区青年。终在缧绁中忧伤憔悴，致积年旧病转为穿透性胃溃疡，形销骨立，屡濒于死，幸蒙各级长官垂悯，准予保外医治，所有医治经过情形，经于上次声请状内，详加陈述并附医院证明书各在案。旋奉应前典狱长通知月中桂号。据奉江苏高等法院令准展延一个月，转饬加紧治疗，遵限还监等因奉此。当即遵令加紧治疗，针药兼施，以求速效，无奈内伤过甚，绝非短期多能痊愈，用药过量，加以心神焦急，不待病情迄少进步且旧有肺结核因之并发，咳逆疼痛，坐卧不安。医称此疾必须安心疗养，并绝对避免精神刺激，每日仅进流质食品，方有回生之望而免创口溃决之忧，寒士生涯，频年遭难，乐饵之费已极度困难。
在京幸有新旧门人、医院稍加济助，勉致药物。若遽还监则惟有奄奄待毙而已。桑海余生，速死原无足惜，顾犹恋此残躯，冀延喘息者，既感飘零十口，无家可归，加以毕生致力教育文化之苦心，总望续图贡献，痴心一片，系此残魂，实极人世之至悲，想亦为钧长所深悯。用敢续陈下悃，恳祈矜察，转呈监督长官，准予续作长期疗治，一俟病体平复，即当自动还监，专心撰述，藉图报称，病榻昏迷，语与泪迸。”等因，据此，查该病犯龙沐勋，应前任内呈准保外医治，嗣于本年六月一日又据呈奉。钧院本年五月三十一日监字第四一六九号指令，准予自令到之日起，延展保外医治期间一个月，等因奉此通知保商月中桂号店主吴栋，转饬该犯加紧治疗，遵限还监各在案。查一月限期于六月三十日届满，业经通知该商吴栋并令派本监张课员邦赞前往责令还监中。兹据邮呈前情，理合备文转呈，仰祈鉴核示遵。
第三份文件龙榆生陈述内容与前两份文件内容基本类似，大体都用哀婉笔调陈述病情以求得到保外就医的机会。龙榆生在监狱中的生存情景在他致友人信中描述是“大病而度非人生活，憔悴无复人状，而幸免于死”“与家人全相隔绝，终日闭居一室（同住二十人，空气恶劣），虽大小便亦不得自由”。第医院证明材料是两份，一份是承锡玉医师证明材料，写在“医院用笺”上，原文很短：“龙沐勋，四十七岁，江西人，住慈悲社九号，患有胃溃疡兼肺结核且曾有胃出血迭经服药及注射劳勤斯的丁针，终少进步仍宜不断长期治疗是盼。”，医院证明图章。另一医院外籍医生所开证明书，内容大同小异，兹不赘述。第二份材料涉及的“月中桂号”，是一家店铺的名称。据当时情形若要保外就医需要一具有相当经济实力的保人作担保，这个月中桂号店主吴栋便是由“与我们同住的父亲学生的妹夫汪贤奇商议，请他为我们在苏州找个铺保，因为汪是苏州人，在苏州认识的人也比较多。所以就由他和母亲到苏州去找了一家他熟悉的店铺，把父亲保释了出来”（龙榆生之女龙顺宜回忆）。第一份材料中的“月十桂”是写错了应是“月中桂”。
结合龙榆生的申请书以及琦君所写《我的笔名》一文来看，江苏高等法院方面还是颇为通情达理，琦君代龙榆生上书高院院长，“他是位慈悲而且爱才的长者，竟一口答应由龙老师本人陈情，我作担保，试向司法行政部申请”，后来准许了龙榆生的申请。年2月5日，龙榆生便得到保释，之后回南京住在“慈悲社九号”，但只是短期出狱就医。笔者所提供的材料便是龙榆生再次申请的材料。这些材料对于认识龙榆生在此一时期的思想、心态、创作有颇为重要的参考意义。
往期回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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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笔记·“且待小僧伸伸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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